它无需言语，却能被所有人理解；它无需道具，却能被所有人感知。它将生活中的所有细节，提纯至想象的层面，让人哭、让人笑，甚至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哑剧，这一源自两千多年前古希腊的艺术，其现代意义，已远远超出了逗趣本身……
《一段“无声”影响的人生，一段革新哑剧的故事……》
1928年的某一天，卓别林新片《马戏团》的胶片运抵了法国东部城市斯特拉斯堡。和往常一样，当地人相邀着去影院观演，其中，有一位母亲和五岁的儿子。
影片中的滑稽场景，激起了儿子的极大兴趣。当天回家后，他便翻出父亲的西裤、皮鞋和拐杖，还用墨水涂上小胡子，扮成电影中“小流浪汉”的模样……
另有一说，是他八岁那年由父亲带去观看卓别林的《城市之光》，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模仿，逗街坊邻居发笑，还自编自演罗宾汉、鲁滨逊的故事……
总之，卓别林的电影，是他童年生活的一部分，而卓别林的荧幕形象，则间接影响了他一生……
这位名叫马歇•马叟(Marcel Marceau)的法国小男孩并不知道的是，此时无声电影时代即将终结，而兴盛于19世纪法国剧院的传统小丑也几近消亡。在看似没有前景的情况下，他开始学习哑剧……二战结束那年，面对三千名解放巴黎的美军，他完成了人生的第一场演出，之后师从法国著名演员兼导演查尔斯·杜林(Charles Dullin)以及“现代哑剧之父”德库(Étienne Decroux)，并立志投身这门艺术。
多年以后，已是世界闻名的哑剧表演大师的马歇•马叟，在采访时说：“艺术无需随潮流而动。当创作者拥有创新灵感时，艺术自会生长。1”
而最能证明这句话的，莫过于1947年他在24岁生日那天推出的自创人物—— “毕普(Bip)”。
“毕普”总是身着带条纹的套头衫以及贴身白裤，头顶皱皱的礼帽，还不忘插上一朵象征“浪漫”的红花。他的妆容，则保留了法国传统白脸小丑“皮埃罗 (pierrot)”的形象。
此后60年的时间里，“毕普”——这一被马歇•马叟称为“现代堂吉诃德”式的人物——化身为驯兽师、街头音乐家、溜冰员、士兵、裁缝、水手、摄影师、老妇人……等林林总总的社会面孔，历经他们平凡人生中的喜与忧。如同卓别林塑造的“小流浪汉”一样，“毕普”的幽默中，也有着对现实的反讽，只不过，是在戏剧舞台上以超越时空的方式展示……
无需道具、无需布景、无需搭档。独自与空气对演的无声戏，不仅可以让观众看见醉人的香槟、展翅的飞鸟、水中的游鱼、公园的小狗、凛冽的寒风……还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呈现从年轻、成熟、到老年、至死亡的人生过程。
如果说，语言既能表达内心，也能掩饰和伪装的话，那哑剧，则永远无法制造虚伪与假象。它是一种将无影现形的“魔术”——那些隐匿于内心的喜悦、痛苦、失落、愤怒、惊恐和迷惘，那些得意、无奈、嫉妒、贪婪与张狂——都能被精准捕捉，并用表情和肢体动作，放大成“看见”……观众所面对的，与其说是舞台，不如说是一块镜面、一池湖水……
从“假面制作师”之死，看到困于自制笑脸模具中而无法逃离的悲剧；从“折翅蝴蝶”的挣扎，看到弱者求生的艰难；从“笼中人”的奋力抵抗，看到社会藩篱对人性自由的压制；从参加社交酒会的“宾客”，看到攀附心对行为的操控……哑剧，不再是逗趣即忘的消遣，不再是夸张的肤浅。
“历经岁月而不朽，是艺术的本真，2”马歇•马叟这样认为，而且，他的确做到了——而且，直至82岁，他依然活跃在舞台上……
2007年，84岁的马歇•马叟，在法国逝世，其灵柩覆盖法兰西国旗，在莫扎特和巴赫的音乐声中入葬。他留给世间的遗产，除了经典的哑剧剧作、传承衣钵的学徒、还有无数受其启迪的观众……
1. “Art does not obey fashion. When a creator has an inventive inspiration, art grows.” (From the Greek Mimes to Marcel Marceau and Beyond, p.90)
2. “The essence of an art form is its timeless quality.” (ibid., p.92)
© 谭谭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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