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蒿劇場5.20：“錢荒”三部曲（之三）
作者：譚譚（譚爍）
利的兩難
本文前兩篇詳細分析了蓬蒿劇場作為“演出經紀”和“商業不動產”的屬性。不過，敢於賭上全部身家接下房產、再號召公眾解囊支持的王翔，其最大的信心恐怕還是來自於過去九年來不惜血本打造的劇場“非營利性”。
“非營利性”，是蓬蒿劇場的第三屬性。它源自創辦人王翔的主觀意願，作為一種”附屬品“依附在“演出經紀”和“商業不動產”兩大屬性之上，並受王翔主觀意願的主導。
本文首篇，曾論及這一主觀意願因缺乏制度約束而給劇場帶來了資金壓力。若以鮑莫爾(William J. Baumol)的觀點，這是非營利組織人士常以道德輸出者自居而產生的自然現象1。
這種自封的使命擔得愈重，惠及的公眾也愈廣。從台上的藝術家到台下的觀眾、從國外文化機構到國內合作的同行、從社區裡的老北京居民到社區外的戲劇界人士……這些蓬蒿劇場“非營利性”的直接受益者，也都會相應的、或多或少給予劇場支持——不論這種支持是財力上的還是非財力上的、是持續的還是斷續的。他們與蓬蒿劇場的依存關係，也是過去九年來被悉心培養、小心呵護的。可以說，不管此前的”錢荒“有多麼嚴峻，這種關係，直到去年購買劇場房產之前，仍然維持著某種程度的平衡，否則去年北京南鑼鼓巷戲劇節開幕時，“缺80萬的資金缺口”、“做好高利貸的準備”2的王翔，不可能熬到今天。
王翔造就的“非營利性”和蓬蒿劇場自身的兩大屬性（“演出經紀”和“商業不動產”）之間的關係，在“利”上是天然相悖的，因為前者是一味的資金付出，而後者本質上是可盈利的生意。
事實上，蓬蒿劇場一直有咖啡館、場地租賃等自營業務，演出經紀的銷售也在拓展，只不過起色不大。
為了更好的說明“錢荒“現狀，特總結下圖。由於蓬蒿劇場的運營未嚴格區分演出經紀、商業不動產和非營利活動，各部分的“錢荒”規模也無明確的財務數據衡量，因此最多只能精確到此。
黑色“平衡木”的下方，是來自各方的資金供給，其上方是“錢荒”的三源頭，即：劇場房產的巨額債務、收不抵支的演出經紀業務、以及純粹消耗財力的非營利活動。
在房產債務重壓下，“平衡木”目前處於失衡狀態。由於絕大部分資金來源（白色圓圈表示）在短時期內增幅有限，無力挽回昔日平衡，因此只好轉向輻射面更廣、規模更大的社會籌資辦法（黃色圓圈表示）。
除了5月20日宣佈的“蓬蒿持股計畫”外，群眾募資（眾籌）也被提上了日程。去年6月成立的北京蓬蒿公益基金會，目前也在吸納捐款，不過截至5月20日活動當天，僅籌得四萬餘元——面對上千倍的債務，無疑杯水車薪。
“錢荒”能否解決，暫未可知。以下給出的四種可能性，與其說是預測未來，不如說是有一定自主權的選擇。
可能性之一：籌資成功，購下房產，但仍有“錢荒”隱患
雖然“錢荒”的最大源頭消除了，但此時演出經紀業務仍無法自負盈虧。此外，非營利活動依然缺乏制度性約束，受主觀意願影響較大，使相關開支難以有效控制，“錢荒”有可能隨時發生。
可能性之二：籌資成功，購下房產，使“錢荒”風險可控
購下房產後，積極發展演出經紀業務。當這一業務開始盈利時，”錢荒“的第二個源頭也被消除了。此時如果能加強非營利活動的管理，避免過度開支，“錢荒”是可以預防的。
可能性之三：籌資未果，放棄房產，專營演出經紀和非營利活動
房產的有無，與演出經紀關係不大。籌資未果，甘願放棄劇場空間，繼續引進優秀戲劇，以“蓬蒿”之名向全國、甚至外國推廣。房產與非營利活動的關係也不大。只要財力允許，隨時隨地可以蓬蒿公益基金會的名義組織非營利活動。
可能性之四：籌資未果，也不願放棄房產，繼續向社會求援，繼續自我犧牲，並繼續向銀行償還高額房貸利息……
需要強調的是，上述四種可能性，都是依據當前形勢所作的判斷。由於房產價格和演出行業極易受政策左右、涉外演出經紀收入受外匯波動影響、劇場空間的可替代性以及演出經紀非獨家經營等，因此不排除房產貶值、演出誤碰政治雷區、匯率震盪或持續疲軟、新興民營劇場參與競爭等外部因素給蓬蒿劇場未來帶來的變數。
行文至此，已近尾聲，然有一謎團，至今未解。
據2016年北京南鑼鼓巷戲劇節王翔撰寫的致辭，2016年戲劇節總預算為260萬元3；據2017年6月27日蓬蒿劇場官方微信文章披露，2016年戲劇節虧損約為240萬元4；劇2017年6月29日蓬蒿劇場官方微信平台轉載的文章披露，自2014年開始每屆戲劇節開支100多萬元5；據蓬蒿劇場公開給筆者的財務數據，2016年總項目開支（主要用於戲劇節的開支）為397萬餘元。
相關數據雖多，但矛盾且模糊，無一能夠明示去年戲劇節的具體開支，更毋提開支的明細了……
在此無意揣度，因為在沒有獨立第三方審計、沒有財務公示和監督制度的情況下，任何一個利用公眾資金從事非營利活動的機構，其財務數據都有可能與現實不符。
在法律約束和社會誠信雙重不足的今天，蓬蒿劇場如何保有“非營利性”的屬性、如何讓公眾信服其“非營利性”的屬性，又如何依靠“非營利性”的屬性向社會募捐？
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不過，不在此具論，因為——
它與”錢荒“無關。
© 譚譚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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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蒿劇場5.20：“錢荒”三部曲（之一）》
《蓬蒿劇場5.20：“錢荒”三部曲（之二）》
1. “Since such a group normally considers itself to be a supplier of virtue, it is natural that it should seek to distribute its bounty as widely and as equitably as possible.”—William J. Baumol and William G. Bowen, On the Performing Arts: the Anatomy of Their Economic Problems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 55, No.1/2. March 1965, p.498)
2. 王翔：《我們還活著，要溫暖、高貴、藝術的活著》（2016第七屆北京南鑼鼓巷戲劇節致辭）
3. （同上）
4. 蓬蒿劇場官方微信：《第八届南锣鼓巷戏剧节∣就这么低调奢华地开始了》（2017.6.27）
5. 刘雯昕 ：《蓬蒿困守艰难 但第八届南锣鼓巷戏剧节如期开幕了》（蓬蒿劇場官方微信轉載，2017.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