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作別羊群，
卻與九伶人相遇。
駐足路央，
它將他們打量。
“它亦雌雄同體，”
牧羊人語。
故這第302號，
無什名姓。
好生怪誕，
伶人自忖，
莫如他們劇中人兒，
自尋的趣鬥。
1987年夏，
它作別羊群，
卻成為他們的——
劇場之名。
“綿羊302”——哥本哈根最小的親暱劇場（一）
作者：譚譚（譚爍）
“是天賜之禮……”夏伊回想起2001年。她的嗓音——典型的女中音色，溫厚、暖心。
2001年，即綿羊302劇場成立的第14年，夏伊與其他八名創始人1面臨著事業上的抉擇：拉斯·比格曼 (Lars Brygmann) 在接拍了一系列電影後，正邁向影星行列；路易斯·索爾伯格·歐爾森 (Louise Søeborg Ohlsen) 已把更多時間投入到了戲劇教育工作；梅特·本迪克斯 (Methe Bendix) 立志在兒童劇場有所突破；夏綠蒂·波斯特拉普 (Charlotte Bostrup) 正籌劃新電影的拍攝——她已決定成為一名導演……
這九名創始人，並非只有同事之誼。早在1980年代，他們就曾同窗四載（有幾位同窗五載），共同跟隨加麗娜·布勒娜 (Galina Brenaa)——一位在丹麥的俄國導演——學習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方法演技。不過，有一絲諷刺的是，正是布勒娜如沙皇霸道般的教學，最終迫使這群學生“另立山頭”。
“記得最後一天，當老師走出教室大門時，我們沒有挽留。她這一走，可把我們高興壞了，”夏伊說，很快，他們九人就自組了劇團，並在六名觀眾面前演了一出實驗劇，完全拋棄老師曾強制要求的嚴苛訓誡，好好的撒了一回野。“那內心被堵著的，一股腦兒的噴出來了。”
也可以說，綿羊302劇場的這九名創始人，是彼此看著成長為演員的。他們結下的情誼，還有對表演所持有的共同信念，在很大程度上使他們團結在了一起，而且畢業十多年保持不變。儘管劇團僅靠微薄的資助維持，幾近入不敷出，但他們依然精誠與共。
“一般只限四名演員上台，再多的話就負擔不起了，”夏伊坦言，直到今天2，財務上的窘境仍未有太大改善，而出演的演員，必須能做到隨時飾演多角。“有時我們換上另一副眼鏡，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話聽似有趣，可背後的現實，遠沒那麼舒坦。自劇團成立伊始，每一位成員都要依靠其他工作來維生，夏伊也不例外——她也會接拍一些電影和電視劇。“（比起在劇場演戲）我拍電影、拍電視掙的錢要多得多，”她說，“但拍電影只有很少的時間彩排——除非你是主角……我喜歡劇場的原因，是因為大家能聚在一起排練，能長時間共處——共同探索、共同進取。”
這種共處或者說團結精神，正是綿羊302劇場看重的價值，然而進入1990年代以後，這一價值開始消減。由於劇團大多數成員長期在外兼職，其興趣也逐漸延伸至這一行業的其他方面，以至於到了2001年初，他們自己的這只“綿羊”已成為各自事業發展的阻礙。
綿羊302劇場——這一只能容納48人、被公認為“哥本哈根最小的親暱劇場”3——面臨倒閉……
當同伴們展翅飛向更廣闊的天空時，夏伊選擇了留守：“我還是覺得，要留住這顆‘珍珠’。在哥本哈根城中央有這樣一個小劇場，是天賜之禮，我不想放棄。”
見同伴一個一個的離開，夏伊或許曾心生悔意，也或許，有過其他打算，但她亦記得，為給初生的“綿羊”籌款，他們曾在路易斯安那博物館 (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 舉辦慈善義賣，而那時的他們，是多麼的快樂。她還記得，為買下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作彩排之用4，他們每人都將掙來的工錢——不論多少——一一投入錢箱，那一刻，又是多麼的鄭重。雖然三十年過去了，每當想起頭一個演出季大家齊心協力推銷節目冊上的廣告時，夏伊就會感到自豪：“我們就這樣走上街，敲開一家家商戶的門……我們問他們要不要在節目冊上打廣告，還打電話推銷。”對他們來說，推銷廣告無疑是事關生死的戰鬥，因為作為一個由演員主導的劇場，除非先在舞台上做出有份量的東西來，才有可能獲得資助。
三兩家鞋店、酒販、咖啡館、還有一家應劇情之景的殺蟲劑公司，最終被說動了，也幸虧他們的廣告，綿羊302劇場的第一部製作——即斯蒂芬·貝爾科夫 (Steven Berkoff) 改編自卡夫卡《變形記 (Metamorphosis)》的同名劇作——得以上演。
這部“奇美、驚悚、以及理所當然超現實的”5家庭故事，是貝爾科夫——這位英國劇作家兼演員——最受讚譽的劇作之一。雖然，貝爾科夫本人並沒有參與綿羊302劇場的製作，但1988年春天由夏伊他們九人詮釋的《變形記》，震動了丹麥劇壇。媒體的好評也引來丹麥藝術協會的關注，自那時起，綿羊302劇場獲得了申請國家資金扶持的資格。
© 譚譚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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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與參考：
1. 除夏伊·孟克斯戈德 (Charlotte Elizabeth Munksgaard) 外，綿羊302劇場其他八位創始人為：麥克·卡斯滕霍爾特 (Michel Castenholt)、拉斯·比格曼 (Lars Brygmann)、尼爾斯·溫迪烏斯 (Niels Vendius)、傑斯帕·希爾德布蘭特 (Jesper Hildebrandt)、夏綠蒂·波斯特拉普 (Charlotte Bostrup)、蒂娜·布里克斯·大衛森 (Tine Brix Davidsen)、路易斯·索爾伯格·歐爾森 (Louise Søeborg Ohlsen)和梅特·本迪克斯 (Methe Bendix)。
2. 2001年末，夏伊邀請演員比姬特·普琳斯 (Birgitte Prins) 和鮑利·瑞伯格 (Pauli Ryberg，逝於2017年) 加入綿羊302劇場的藝術家董事會 (artistic board)，共組新團，並活躍至今。
3. “Københavns mindste intimscene”. (Online Text. Retrieved from DANSK FILM OG TEATER, danskfilmogteater.dk/teatre/far_302.htm. Accessed 7 Mar. 2018.)
4. 1987年劇團成員共同出資購下一套約50平方米的一室一廳公寓用於彩排，該場地直到1990年代末才成為綿羊302劇場的永久場館。
5. “strangely beautiful, frightening and, of course, surreal”. (Berkoff, Steven. “My ‘Metamorphosis’.” The Independent, 1 Aug.1999, www.independent.co.uk/arts-entertainment/my-metamorphosis-1110231.html. Accessed 7 Mar. 2018.)
本系列文章獲得丹麥國家藝術基金會與綿羊302劇場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