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盾《敦煌·慈悲頌》的敦煌征服之旅(上)
作者:譚譚(譚爍)
6月12日,敦煌——下午將近五點,漸漸刮起了大風。飛揚的沙塵,將乾灼刺眼的日空,抹上一層灰濛。此時,離譚盾新作《敦煌·慈悲頌》的開演已不到三小時。
敦煌大劇院門外,工作人員瞇著眼睛在呼呼風塵中吃力的固定懸掛海報的旗杆——這些海報旗、連同門前那塊半人高的“敦煌·慈悲頌”透明牌匾、以及劇院大堂內樹立的幾面織物印染的壁畫屏風和入場口屏幕上播放的預告片,可能就是這場演出唯一的宣傳品了,因為整個敦煌城——一個擠滿旅店、餐飲店和紀念品店、步行不到一小時便可遊完所有主街的小鎮——並未見著有關這場演出的任何痕跡。就連敦煌大劇院的官方微信也遲至5月22日才發佈演出消息,而且不尋常的是,演出門票直到開演前十天才開始發售。
然而,即便如此,上座率仍出奇的好。演出前兩小時,票房電腦的座位圖顯示,1206座的劇場僅剩二樓幾張餘票了。與近二十位不同觀眾交談後得知,當晚除了喜愛藝術的本地人和在敦煌工作的外地人外,還有180位恰逢在敦煌遊學的禪修學員也集體購買了門票,此外,不少遊客、以及甘肅省城蘭州市的音樂界人士、甚至香港的樂迷,都前來觀演,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是為譚盾而來。
“在(中國)這個國家,對譚盾的認可之於我們(西方)對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和舒曼(Schumann)的認可,”演出經紀方梶本音乐(KAJIMOTO)的藝術發展顧問赫爾維·鮑特利先生(Mr. Hervé Boutry)給出了這個比喻,他認為譚盾本身就是市場的保證。
敦煌大劇院似乎也嗅到了這一點,他們給這場演出定下的最低票價——也就是末排和偏僻座位的價格——是580元,這已相當於敦煌當地人月平均可支配收入的20%。【1】
如此定價,是有一定風險的,因為觀眾多掏腰包的同時,會對演出有更大期待,而這部基於佛教的“佛陀受難曲”【2】,在敦煌演出的挑戰可能比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大,因為台下的觀眾——如果不是百分之百,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已經去過莫高窟,親見過那些激發譚盾靈感的佛教壁畫,聽聞過壁畫背後的佛經典故,亦多少了解壁畫之於世界的藝術價值。與其說他們是來聆聽音樂,不如說是希冀重溫一次莫高窟曾帶給他們的感動——那種可喚起民族文化身份認同的感動。這該是怎樣的音樂才能滿足的呢?
“今天晚上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其實今天晚上我很緊張,”譚盾走上舞台,說出了第一句話,語氣有些激動。他尤其感謝了敦煌研究院前院長樊錦詩,因為正是她不經意的說出“把壁畫變成聲音”,讓譚盾開始琢磨起創作來,而且樊院長此後一直給予譚盾幫助,包括贈送給他許多已絕版的敦煌著作。
這些著作都是譚盾創作的重要參考。此外,譚盾還不遺餘力的在英、法、美、日等國追尋、研究從敦煌藏經洞流失的唐代樂譜手稿與經卷,並與樂器匠人共同復原了幾件敦煌壁畫中的古樂器。他十餘次赴莫高窟采風,甚至在洞窟裡睡過一晚以體驗古代禪僧的心境。為挑選合適的壁畫作為譜曲對象,他仔細閱覽了數千幅壁畫,最終挑選出六幅,串成《敦煌·慈悲頌》的六幕故事。自2013年譚盾首訪敦煌算起,到2018年作品在德國德累斯頓音樂節首演,整個創作週期長達五年。
81歲的樊院長在敦煌觀眾的掌聲中緩步邁上舞台,她接下了譚盾雙手獻上的《敦煌·慈悲頌》總譜,然後也代表敦煌研究院回贈了一幅敦煌樂舞壁畫圖。
“現在,我們的心情更加緊張了,”譚盾放慢語速說,“因為我們要把樊院長的那些書、敦煌的壁畫、敦煌的樂器、敦煌的手稿演變過來。”——似乎,《敦煌·慈悲頌》在德累斯頓、洛杉磯、墨爾本、香港以及西安的成功,還不足以打消譚盾面對敦煌觀眾的忐忑……
© 譚譚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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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根據敦煌統計局《敦煌市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的數據,敦煌2018年“全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3595元”,即每月平均2800元。(數據來源網址: http://tjj.dunhuang.gov.cn/tongjixinxi/20190621/085621556d65b0.htm )
【2】 “佛陀受難曲” 為《敦煌·慈悲頌》英文名“Buddha Passion”的直譯。